《西游记》交流笔记9：《西游记》女妖形象系列——老鼠精和玉兔精

【前情提要】：

       此篇内容来自于2021年4月12日杰哥在《西游记》交流会中的ppt，题目是“《西游记》女妖形象系列——老鼠精和玉兔精”。因本篇内容是从word讲稿上转化来的，没有主讲人的讲述，内容可能显得逻辑性不强。因此与其将本篇内容看作是一篇文章，不如将其视为大纲＋相关资料的梳理，诚盼能对爱好者有所帮助~

       ps：参考材料见篇末~

                         

场次

老鼠精：

第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第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第八十二回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

第八十三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玉兔精：

第九十五回 假合真形擒玉兔 真阴归正会灵元

老鼠精

一、故事情节概述

金鼻白毛老鼠精，又称半截观音、地涌夫人、地养夫人、姹女、老鼠精、白鼠精。是明代神妖小说名著《西游记》之中的女妖角色，有着花容月貌，使用的兵器为一对双股剑，而且擅使遗鞋之术，在陷空山无底洞落草为妖。

先前她在灵山偷食了如来佛祖的香花宝烛成精，如来差托塔天王父子将她拿住，被佛祖放过后，认李天王为父，认哪吒三太子为兄，并在下界自己的妖洞中供设神位香火。但她却没有悔过，假扮成一名受难的女子，自缚捆绑在树上，骗引唐僧师徒搭救，却被孙悟空一眼看穿诡计，但唐僧坚决要收留她，后一同上路。在一座寺院借宿时，趁半夜里引诱并吃掉六个僧人，将尸骨遗在庙中，吓坏众僧。孙悟空变作一个小和尚，想借机骗引妖精以除后患，却被她以调虎离山之计侥幸逃脱，并利用替身术摄走唐僧要成亲，以欲匹配元阳，要成太乙金仙。后孙悟空变成一个桃子，被她吞入腹中，逼其放走唐僧，却又被其遗鞋术蒙骗再次掳走唐僧，在数次和孙悟空斗法后，最终被孙悟空请来的李天王父子和天兵缉拿回天宫。

二、人物特点

老鼠精可以说是前面女妖的综合：她像白骨精一样抓住唐僧的怜悯之心，接近取经队伍；在镇海寺变作美女诱杀和尚；她捉拿唐僧的初衷也与蝎子精一样想取唐僧元阳，但对待唐僧更温柔懂礼，当孙悟空变作老鹰掀翻桌席坏了好事时，她言：“想必是我把唐僧困住，天地不容，故降此物”，“另安排些酒肴”，“我指天为媒，指地作订，然后再与唐僧成亲”（82 回），老鼠精也尊重社会的夫妻纲常。

（一）身世不俗

第八十三回中揭开身份，即“他的本身出处，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偷香花宝烛，改名唤做半截观音；如今饶他下界，又改了，唤做地涌夫人是也。”

三百年前，她在灵山偷食了如来的香花宝烛，被托塔李天王父子饶了性命。她为报不杀之恩，拜托塔李天王为父，哪吒三太子为兄，并在下界供设牌位，侍奉香火。老鼠报恩的故事在《西游记》之前已经出现，《太平广记》卷440“李甲”条引《宣室志》曰：“鼠故微物，尚能识恩而知报”。《西游记》中老鼠精重义报恩故事应来源于此。

葛洪的《抱朴子·对俗篇》中说“鼠寿三百岁，满百岁则色白”。因此，“金鼻白毛”是说其寿命之长，经过三百年才修成人身，可见她资格老。老鼠精另有两个雅号：一个是“半截观音”，一个是“地涌夫人”。“半截观音”之称，一是由于她在凡间所化女身，有一半埋在土里；二是说明她貌美堪比观音，以观音之美貌自喻。“地涌夫人”之称，一方面是由其洞穴名称“陷空无底”而来，更重要的是源自汉译佛典中“佛从地涌出”的故事。可以说，老鼠精自称为“地涌夫人”很大程度上有向如来佛祖靠拢、汲汲于成仙向上的意思。这两个名字暗喻老鼠精欲与佛和观音相齐之意。

老鼠精不仅仅有变物，幻化成风，吹风喊话的异能，还有宝剑作为自己的兵器。而且身居陷空山无底洞，陷空山山势险峻，让人看了惊悚。

（二）万种风情

这四回里描绘她容貌多次，这里选一段：“发盘云髻似堆鸦，身着绿绒花比甲。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一似樱桃滑。端端正正美人姿，月里嫦娥还喜恰。真僧魔苦遇娇娃，妖怪娉婷实可夸。淡淡翠眉分柳叶，盈盈丹脸衬桃花。绣鞋微露双钩凤，云髻高盘两鬓鸦。含笑与师携手处，香飘兰麝满袈裟。”

形容她动作神态：“千般娇态，万种风情”，“口里娇娇怯怯，叙了几句情话”，“俏玉低声”。对唐僧的称呼是“长老”、“妙人”、“妙人哥哥”。当唐僧将一个红桃子摘下递给她时，她又暗喜“好和尚啊!果是个真人。一日夫妻未做，却就有这般恩爱也”，因吃唐僧摘的桃子中计，孙悟空钻进她肚子，她不怪唐僧反起诉衷肠，“我只道：夙世前缘系赤绳，鱼水相和两意浓。不料鸳鸯今拆散，何期鸾凤又西东。蓝桥水涨难成事，佛庙烟沉嘉会空。着意一场今又别，何年与你再相逢?”（82 回）种种不舍尽在其中。 

（三）痴情痴心

老鼠精为了和唐僧成就一段姻缘，绞尽脑汁施展身手。先扮作落难弱女跟随唐僧师徒，再寻机将唐僧摄入自家无底洞。她大肆张罗成亲之事，安排素果素菜的筵席，可谓煞费苦心。唐僧假意给她一个红桃吃，她就“喜喜欢欢”地暗夸“好和尚”。悟空变作桃子乘机钻入她肚中，她被逼无奈，把唐僧送出洞，仍不死心，和唐僧三位徒弟打斗，又巧妙地把唐僧摄入洞中，如此反复，不肯放弃。老鼠精痴情蜜意让人难忘，其追求不懈的精神让人叹服。若不是前章她在镇海寺吃人的刻意恐怖描写，人们说不定会将她想象成一个敢爱敢恨的勇女子。《西游记》诸位妖女中，老鼠精是对唐僧相当有诚意的一个。

（四）智勇有计谋

老鼠精很有计谋。在林子中将自己绑在树上，编造谎言骗取唐僧的信任，让唐僧搭救自己。老鼠精和唐僧到了寺院后，利用美色吃掉了六个小和尚。孙悟空假扮小和尚与老鼠精打斗，老鼠精很聪明的把一只绣花鞋变成自己的模样，“善用花脚脱空飞诱人，无有不堕其术中。灵如悟空被他两口剑来闪一个空，就中了他计。……何况唐僧惜惜怜怜，不知畏避？忽然陷之，固其所也。这正是唐僧左脚下一粒米之差，而妖精亦将左脚上花鞋脱下。我以左往，彼以左迎。以左就左，而一脚之差，全身失陷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也”。而自己的真身化作一团青烟带走了唐僧。孙悟空变作桃子钻进妖精的肚子里进行威胁，老鼠精知道唐僧心善，用自己的言语打动唐僧，饶过性命，可见老鼠精的智慧。

三、故事原型及相关文化

（一）故事原型

   老鼠精的故事有所依傍，据《朴通事谚解》和《销释真空宝卷》记载，《西游记平话》中已经有了“地涌夫人”这一妖精，这可以说是《西游记》中老鼠精的原型。

《西游记》中的“老鼠精”直接来源于元杂剧《西游记》而不是其他。在小说中是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去捉“金鼻白毛老鼠精”；在杂剧中,是托塔天王李靖和哪吒去捉孙悟空时顺便救了“金女”。这在情节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再来看细节。首先,杂剧中有个金女,是孙悟空抢来的妻子,她是“火轮金鼎国王之女”,被孙悟空抢来安放在花果山紫云罗洞中。托塔天王和哪吒去捉拿孙悟空的时候,就把她解救出来,为此她很感激。小说第83回中2次说是“恩女”,如“此是结拜之恩女,非我同胞之亲妹也”,“虽是恩女,不是亲女”,这点相似是最为关键性的一点,也点出了问题的实质。

杂剧中金女的唱词与小说中的一些情节高度吻合。金女唱:“安排着山果,准备着香醪。一派笙歌尝御酒,抵多少九重春色醉仙桃。”在小说《西游记》中,鼠精让唐僧喝酒,而唐僧让鼠精吃桃,这样的细节相似不可能是巧合。两者都有酒与桃。

从整个情节上看,杂剧中是李靖与哪吒去捉孙行者,小说中是李靖与哪吒去捉鼠精,二者的联系也是相当密切的。从杂剧到小说还有很大的距离。笔者认为,小说受杂剧的影响是学者们公认的事实。（参见刘洪强《《西游记》中的老鼠精、紫金钵盂及三灾》）

（二）姹女

 

老鼠精命名为“姹女”。“一个是天生猴属心猿体，一个是地产精灵蛇女骸。他两个，恨冲怀，喜处生仇大会坟。那个要取元阳成配偶，这个要战纯阴结圣胎。棒举一天寒雾漫，剑迎满地犷黑尘筛。因长老，拜如来，恨苦相争显大才。水火不投母道损，阴阳难合各分开。”“纯阴”与“纯阳”在内丹学中的意义截然相反。从概念上讲，“阳”代表先天，代表生命的光明面，是生命力的象征。“阴”代表后天，代表生命的消极面，是衰老死亡的象征，故修内丹就是要消去纯阴而炼成纯阳之仙。内丹修炼术赋予了女妖一层特别的道教文化意蕴，也丰富了小说降妖祛邪的文化内涵。（黄宇玲《<西游记>女妖形象论稿》）

道教对中国女妖故事和女妖形象的影响是广泛的。《西游记》中，其影响大致可概括为三个主要方面一是女妖的自由变化与法力，二是女妖身上的阴阳采补色彩和纵欲色彩，三是女妖形象的内丹学象征性。道教的成仙学说和成仙方式影响了《西游记》中女妖的形象，使这些女妖们拥有了更自由的变化能力和更强的法力。道教对生命形式的变化看法是独特的、积极的。它认为人可以修炼成仙，异物经过修炼也可以脱去原形，获得人形甚至变化自如。她们与魏晋时期那些变化方法原始，变化时间短暂，变化形式单一，很快就露出原形的女妖不可同日而语，如地涌夫人，还可以施展金蝉脱壳的法术，以绣花鞋变成自己，施障眼法逃身。玉兔精可以变成天竺国公主，自然也可以变化为任意一个想要顶替的人。女妖们所拥有的更加强大的自由变化力和法力，使小说的女妖故事便显得更为曲折。

道教关于阴阳的观念以及立足于阴阳观念的长生修炼术“房中采补术”，导致了女妖形象中强烈的阴阳采补色彩和纵欲色彩。中国的阴阳观念起源甚早，也是中国哲学最根本的抽象观念。阴阳的概念经过不断的发展，逐渐被引申和抽象化，成为宇宙间万事万物的一种相对持的属性和两种相对持的功能、动因，每一事物内部和事物之间都可以进行多层阴阳属性的归类，而阴阳之间的对立统一、相争相荡又被当作一切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原因。道教房中采补术的影响，直接改造了《西游记》中人妖恋的母题，女妖故事多了一层阴阳采补的背景，女妖形象蒙上了一层艳情纵欲色彩。

（三）陷空山无底洞

“陷空无底”也有其象征意。它实指修道者必须经历的一种境界。《西游真诠》在第八十回评中有言曰：“此篇至八十二皆明修道者须步步照护本来面目，还归本性。偶一失足，便陷空无底，难得超升。”又曰：“此一陷也，正修道不可不历之境。不陷不知其陷之易；不陷不知其底之深。惟知陷空无底，斯知真履实践。然则妖之陷空山无底洞，即吾之真履境、实践地也。”概言之，《西游记》中老鼠精的故事实是修行者之坎中真阳动静之间必定经历的境界。

玉兔精

一、故事情节概述

《西游记》第九十五回讲述了玉兔精的故事。玉兔精是天上广寒宫的玉兔，因为天竺国的公主在天上是仙娥，本来在广寒宫时，仙娥打了玉兔一巴掌之后就思凡下界投胎到王后的肚子里来报这一巴掌之仇的，但是，玉兔精见到唐僧之后却动了与唐僧婚配的心思。玉兔精也和老鼠精一样想要和唐僧婚配，采取唐僧的阳气，飞升太乙真仙。玉兔变成天竺国公主的模样，霸占公主的位置，将真公主赶出。玉兔精也是十分聪慧的一个女妖精，担心和惧怕唐僧的几个徒弟，想要利用国王的力量送走几个徒弟。玉兔精被孙悟空识破身份之后被骂淫女，兔精脱下衣服，拿出一条碓嘴样的短棍，也就是捣药杵与孙悟空打斗。

玉兔精是唯一一个对女妖精的真身进行描写的，在《西游记》第九十五回中：“玉兔儿打个滚，现了原身。真个是：缺唇尖齿，长耳稀须。团身一块毛如玉，展足千山蹄若飞。直鼻垂酥，果赛霜华填粉腻；双睛红映，犹欺雪上点胭脂。伏在地，白穰穰一堆素练；伸开腰，白铎铎一架银丝。几番家吸残清露瑶天晓，捣药长生玉杵奇。”

二、故事原型

前代西游故事中没有出现玉兔精，但史书中早已有玉兔精的记载。《后汉书·天文志》注引张衡《灵宪》畧云：“月者，阴精之宗，积而成兽，像兔。”只是在西游系列中，玉兔精于《西游记》中才出现。《西游真诠》曰：“此回处处提醒真假二字”。也就是说，玉兔精的故事是一个明辨真假的故事，《西游记》作者的用意除了为构成八十一难，更重要的是“辨真假”。《西游记》中“辨真假”的故事并不少。前有真假唐僧，真假悟空，真假八戒，真假雷音，真假菩萨，真假国王，这里又写了一个真假公主的故事。可以看出《西游记》作者对真假的辨别十分关注。对于如何辨别真假，作者在此回中借用国王和悟空之口道出：“国王道‘既然假公主是妖邪，我真公主在于何处？’行者道：‘拿住假公主，那真公主自然来也。’”悟一子曰：“真即在假之中，擒得假者，真者自然而现。此就假救真之正法眼。……假公主为真玉兔，真公主为假玉兔。”

 

三、人物个性

（一）记仇

她思凡下界，只因要报十八年前蟾宫素娥的一掌之仇。十八年后，她仍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制定了一套复仇计划，把投胎于天竺国正宫皇后之腹的蟾宫素娥抛诸荒野，乃至让天竺国公主为了保全己身，装疯作怪，“尿里眠，屎里卧。白日家说胡话，呆呆邓邓。到夜静处，却思量父母啼哭。”（第九十三回）自己却坐在真公主的位置上享尽荣华。欺骗了天竺国国王和王妃，给他们造成很大的心理重创。

（二）心狠

与蝎子精和老鼠精相同，她也希望与唐僧成亲，以达到成仙的目的。但得到唐僧的手段不同，其他妖女皆靠一己之力获得唐僧，而玉兔精却破坏别人家庭、牺牲别人，实为罪恶深重。她虽想与唐僧成亲，但在得到唐僧之后，她对唐僧并未表现出应有的真情，完全是为了自己成仙的目的，功利心极强。蝎子精、老鼠精对唐僧都怀有一片痴情，即使想吃唐僧肉的蜘蛛精也有自己的爱慕对象，而玉兔精却毫不动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妖女。玉兔精虽然如此恶毒，但她的结局却是最好的，因与上界关系密切，直接被太阴带回月宫。

【参考材料】：

[1] 王艳. 《西游记》女性形象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07.

[2] 黄宇玲. 《西游记》女妖形象论稿[D].四川师范大学,2004.

[3] 吕晶. 《西游记》与《聊斋志异》中女性异类形象比较研究[D].长江大学,2019.

[4] 刘洪强.《西游记》中的老鼠精、紫金钵盂及三灾[J].滨州学院学报,2010,26(04):80-83.

[5] 陈红红. 《西游记》中女妖形象复杂性格研究[D].重庆师范大学,2011.

作者：杰哥
编辑：不确定uncer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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