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算野味吗？

            

这是海鲜明鉴第 12 篇推送
在新冠病毒全球肆虐的阴影下，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六次会议表决通过了关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动物交易、革除滥食野生动物陋习、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决定，环保公益界的反野味运动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然而，守法良心市民吃货追鲜客有了困惑：野生海鲜算野生动物吗？算野味吗？还能好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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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鲜不该算野味

濒危物种不要吃

入侵物种可以大吃特吃

追鲜客：海鲜算野味吗？

明鉴君：说来话长……野味是国人对野生动物来源的食材的统称。那么啥算野生动物呢？

野生动物（wildlife），是指在大自然的环境下生长且未被驯化的动物。中文的野生动物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泛指兽类、鸟类、爬行类、两栖类、鱼类以及软体动物和昆虫类。狭义指除了鱼类和无脊椎动物以外的上述各类动物，即包括兽类、鸟类、爬行类和两栖类。

那啥算海鲜（seafood）？广义上说，能供我们食用的海洋动植物都算海鲜。很多时候，淡水出产的鱼虾蟹贝也被吃货们叫成海鲜，当然，我们有个更确切的称谓——水产品，现在国人统统叫海鲜了（其实外国人也一样——很多淡水鱼虾也统统叫seafood）。

按照汉语的传承习惯，通常我们说“山珍海味”，在曾经的不环保奢靡吃货宝典“满汉全席”是有明确区分为四大类的。


具体是：
山八珍：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拔、豹胎、犀尾、狮乳。
海八珍：鱼唇、鱼翅、海参、鱼肚、鱼骨、鲍鱼、鱼籽、干贝。
禽八珍：红燕、飞龙、鹌鹑、天鹅、鹧鸪、彩雀、斑鸠、红头鹰。
草八珍：猴头、银耳、竹荪、驴窝菌、羊肚菌、花菇、黄花菜、云香信。

子(孟子)曾经曰过：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很显然，这里“熊掌”是野味（我们主张禁食）；“鱼”是海鲜（我们继续主张有选择的吃）。我们鄙视子嗜吃熊掌的陋习，但是尊重他把所谓山珍和海味区分对待的说法。

从科学出发：狭义的野生动物定义不包括海鲜，而广义的野生动物是包括所有的野生海鲜的。


我们看看当前中国相关的法律界定：


《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显然是应用了野生动物的广义概念：

总则第二条：“本法规定保护的野生动物，是指珍贵、濒危的陆生、水生野生动物和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

但是同样在总则第二条，《野保法》明确了自己的边界：“珍贵、濒危的水生野生动物以外的其他水生野生动物的保护，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法》等有关法律的规定。”

《野保法》第七条又对政府主管机构的职能做了划分：国务院林业草原、渔业主管部门分别主管全国陆生、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工作。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林业草原、渔业主管部门分别主管本行政区域内陆生、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工作。

再来看《渔业法》，在总则第二条是这样规定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内水、滩涂、领海、专属经济区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管辖的一切其他海域从事养殖和捕捞水生动物、水生植物等渔业生产活动，都必须遵守本法。”

可以这样通俗点解读：凡是适用于有《野保法》中规定的珍贵、濒危的水生野生动物，包括大家熟知长江江豚、中华鲟、中华白海豚、绿海龟、玳瑁、斑海豹等等，它们适用《野生动物保护法》管理，是当前我国法律保护下的野生动物。那么具体是哪些动物呢？请参考《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

其他水生野生动物，就是我们各地市场和餐桌上出现的300种国产野生海洋动物（包括有捕捞价值的150多种鱼类和130多种无脊椎动物）和150多种国产野生淡水鱼、虾、蟹、螺、贝，它们适用于《渔业法》等相关法律管理。它们算水产品，也就是通俗说的海鲜。

回到关于海鲜算不算野味的问题，综合考虑上述种种语言文化的历史传承，《野保法》和《渔业法》的法律界定，以及政府“革陋”和民间组织呼吁“禁食”的方便，明鉴君认为还是不要把海鲜跟野味混淆的好。“野味”应该主要指被猎杀食用的野生哺乳动物、鸟类、爬行动物、两栖动物。“海鲜”这个词就请留给我们能合法食用的鱼类和水生无脊椎动物好了（最多再算上是能吃的水生植物像海带、紫菜这些吧）。

追鲜客：我们在中国到底能吃到多少种海鲜？


明鉴君：中国是世界上最爱海鲜的国家，我们生产和消费了世界上1/3的江河湖海鲜。我们吃的海鲜种类也是全球第一。据各种不完全统计，在我们的餐桌上有至少有300种国产野生海洋动物（包括有捕捞价值的150多种鱼类和130多种无脊椎动物），150多种国产野生淡水鱼虾蟹贝，还有300多种养殖的水产品（其中100多种是引进的国外种类），以及几百种由远洋渔业捕回或者进口以及引进的国外种类。

追鲜客：《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好长一串，怎么记得住？有啥简单的办法教教既希望遵规守法，还想解馋的吃货不？

明鉴君：简单说，爬行动物里面的各种海龟绝对不可以吃（也不要作为工艺品买卖）；各种蛇类建议也不要吃（因为有大量蛇类是野外捕捉的）。


至于主要在淡水（少数半咸水）生活的鳄、龟、鳖嘛，很多种类人工养殖量非常大，但是野外种群受威胁程度非常高。大家市场上最常见到的甲鱼（中华鳖），养殖量巨大，但是野生甲鱼却因为过度捕捞和养殖选育造成的基因污染问题被IUCN评级为易危VU，居然跟国宝大熊猫同级。虽然农业部已经明确对中华鳖、乌龟的养殖网开一面，但是明鉴君出于对爬行动物的热爱，还是建议大家少吃或者不吃。

市场上的甲鱼 来源：Wikimedia commns

中华鳖被IUCN评级为易危VU

但是，凡事都有但是！鼓励大家吃光北美引进的三种龟：红耳龟（俗称巴西龟）、小鳄龟、大鳄龟——煎、炒、烹、炸、炖、煲、龟苓膏都可以。抗击生态入侵物种，吃货有责。如果野外抓住这哥仨，又不忍下刀，那么当宠物养了也好，就不要再放生祸害自然生态了。

红耳龟 来源：publicdomainpictures.net

小鳄龟 来源：PIXNIO

大鳄龟 来源：PIXNIO

两栖类相对好推荐，蛙类就不要吃了。

追鲜客：哇~~~我的飘香馋嘴蛙


明鉴君：等等，让我说完。除了牛蛙和美国青蛙，这俩引进的家伙对我们的本土蛙类造成巨大威胁，不管养殖还是野捕，但吃无妨。

牛蛙 来源：publicdomainpictures

美国青蛙 来源：flickr.com

话说你哭泣的样子实在太……让我想起了两栖类之王娃娃鱼——大鲵。你可能听说我国大鲵的商业养殖非常成功，但这个产业前期发展是以捕捉大量野生种群为代价，后来保护部门又把选育过的养殖大鲵通过增殖放流的形式放到野外去。要知道这会对大鲵野外种群的基因多样性造成破坏，可能已经造成很多尚未被学界划分清楚的野生种群永远消亡。因此能不吃就不要吃吧，反正在大鲵的野生种群得到有效的恢复和保护之前，我不推荐——虽然它是养殖的。

大鲵 来源：flickr.com

追鲜客：那鱼我是不是就可以随便吃了？

明鉴君：且慢，《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还有15种鱼类和6种软体动物（螺贝头足类）！

追鲜客：哎呀，这么多受保护的水生野生动物，我认不清！

明鉴君：不要太担心。这里面螺贝类几乎不会出现在海鲜市场上。你只要不去买它们的贝壳制品就好了。


至于鱼类嘛，多数也不会出现在市场上。有些目录中的鱼情况还好，比如唐鱼和胭脂鱼人工繁育还算成功，你更可能在观赏鱼市场见到它们。只要保育得法，它们的野生族群有机会重建。

胭脂鱼幼鱼 来源：wikimedia commons

唐鱼（小型观赏鱼）来源：wikimedia commons

追鲜客：其他鱼类我对图认认看。哎？黄唇鱼看起来好像大黄鱼啊，我买错了怎么办？

明鉴君：放心吧，首先你很难遇到，就是遇到，普通消费者一般也买不起。不过，如果你真遇到码头或市场酒店叫卖大得不像话的黄鱼，身价百十万上下的，立即举报！

黄唇鱼 手绘图：李玉强QMCS

追鲜客：金钱鳘肚是啥？我有朋友不差钱，到处重金求购金钱鳘肚，说是常吃强身健体，提升免疫，萨冠（萨斯和新冠）不侵！

明鉴君：“金钱鳘肚”就是极度濒危的黄唇鱼的鳔。如果是叫“大须金钱鳘肚”，那是黄唇鱼的美洲堂兄，同样是极度濒危的加利福尼亚湾石首鱼的鳔。

图片来源：淘宝网

没有科学证据支持胶原蛋白能帮助提升免疫机能的。您的朋友需要大补的不是鱼肚，而是科学知识和文明守法意识。

追鲜客：可是吃啥补啥不是中国人的信仰嘛！我那朋友还喜欢吃海马干煲汤，说是强身健体补肾壮阳抗衰老呢！

明鉴君：海马只是一类形态和习性非常特殊的小型海洋鱼类，我国常见的三斑海马、库达海马、克氏海马鱼等都被IUCN评为易危（VU）。

A克氏海马，B库达海马，C三斑海马  图片：Baian Lin
没有科学证据表明海马的营养和药用价值比小咸鱼干高级多少。但是因为中国消费者对海马药效的迷信，很多海马种类遭到滥捕。海马迁移能力很弱，一些拖网、电捕等不可持续的渔业和海洋工程对海马栖息地的破坏也使这些脆弱的海洋精灵面临更多的存续危机。不要迷信海马的神马神奇功效，倒是可以多跟海马学学怎么做个模范丈夫和爸爸。吃海马不能让你舒筋活络，但是你家熊孩子肯定可以。海马不能帮你延年益寿。不过对你夫人好一点，你也许可以多活几年。
追鲜客：咳咳咳，都说了是我朋友了……另外，我听说鳗鱼饭也要少吃？可鳗鱼不都是养殖的吗，为啥不能吃？

明鉴君：典型的日料鳗鱼饭是鳗鲡（也叫日本鳗）做的，还有用同属的欧洲鳗鲡、美洲鳗鲡做的。但是，它们都没有实现人工繁育。虽然它们哥仨在我国都有相当量的养殖，但是苗种都是野生捕捞的。目前，它们受威胁程度高于大熊猫，在IUCN红色名录上日鳗、美鳗濒危（EN），欧鳗极危(CR)。在它们的种群状况恢复以前，建议负责任吃货暂时忍痛告别它们吧。

濒危的日本鳗鲡 手绘图：李玉强QMCS

追鲜客：好吧。那我在菜场偶尔会看到一种叫鳝王的大号鳗鲡，一身花斑点，这货能吃不？


明鉴君：那多半是花鳗鲡（Anguilla marmorata），我们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吃了违法。不过，它们其实没有灭绝危机，此鱼分布广泛，而且在多国栖息地都状况尚好，IUCN评定为无危LC种。

花鳗鲡被IUCN评定为无危LC种

追鲜客：能合法买卖还号称养殖的鳗鲡其实是濒危甚至极危种，国家二保的野生的花鳗鲡居然是无危状态？明鉴君你整天叨叨的IUCN红色名录是啥玩意？


明鉴君：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IUCN Red List of Threatened Species或称 IUCN红色名录）于1963年开始编制，是全球动植物物种保护现状最全面的名录，也被认为是生物多样性状况最具权威的指标。此名录由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编制及维护。

IUCN红色名录是根据严格准则去评估数以千计物种及亚种的绝种风险所编制而成的。准则是根据物种及地区厘定，旨在向公众及决策者反映保育工作的迫切性，并协助国际社会避免物种灭绝。

IUCN红色名录会根据最新科学信息，定期更新。可是我们的野保法上的国家级保护物种名录已经几十年没更新了。


中国要做负责任的生态文明大国，所以明鉴君希望我们的吃货们除了做到守法，也更有国际视野和全球担当。


追鲜客：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发现盒马这样的超市居然看到叫卖国宝中华鲟！俏江南的菜单上居然有长江鲥鱼！今年长江不是全面禁渔了吗？我很难过！愤怒！心痛！我要举报！

明鉴君：淡定！那通常是养殖的史氏鲟、俄罗斯鲟、西伯利亚鲟，还有杂交种（史氏鲟*达氏鳇）这些都是合法的，放心吃吧。现在餐桌上的鲥鱼是引进养殖的美洲西鲱，冒牌货，吃吧。

被统称为鲟龙鱼的各种养殖鲟鱼 图片来源：淘宝网

很遗憾，正版三鲜之首的长江鲥鱼可能已经追随长江鱼王白鲟而去，没等到今年的全面禁渔。国宝中华鲟嘛，普通消费者就算有幸见到也是养殖个体。在长江和东海之间被大小水坝切割的七零八落的洄游路线恢复以前，它们很难重建野生族群，还是被人工圈养比较安全。

追鲜客：慢着，白鲟还没有灭绝，有人在长江捞到了！明鉴君且看：

常被误认为是白鲟的匙吻鲟 来源：flickr.com

明鉴君：那是美国引进的匙吻鲟，养殖逃逸的。入侵物种，捞到就吃了吧。

长江白鲟是继白鱀豚和长江鲥鱼之后，第三种被宣布功能性灭绝的长江流域特有物种。图片来源：《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鱼类图集》

追鲜客：我现在熟读《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这下没问题了吧?

明鉴君：很遗憾，这份20多年历史的《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严重年久失修。比如，两种被俗称为“马蹄蟹”的神奇动物——中华鲎和圆尾鲎，就生生被遗漏了。为保它俩周全，明鉴君希望鲎尽快升入国家保护动物名录，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大家的餐盘里。就听我们美境自然的同事一句话：“要对得起这些祖先们见证过4.5亿年前世界的活化石，别做空前绝鲎的缺德事。”

中国鲎 来源：美境自然

圆尾鲎 来源：美境自然

同样的情况还有珊瑚礁的王者——波纹唇鱼，也就是价格高居粤菜生猛海鲜榜首的苏眉鱼（配图）。但它已经被吃成了濒危（EN）级别。吃货们就口下留情吧。

波纹唇鱼被IUCN评级为濒危（EN）

明鉴君呼吁：为了让帮助众多中国吃货们像孔夫子的话一样越来越国际化，《国家重点保护水生野生动物名录》也该尽快与IUCN红色名录接轨了。

想要负责任地吃海鲜？

请关注海鲜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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