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FeminismConnect Lucy的读书笔记:
书名: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作者:塔拉·韦斯特弗 ◆ 奶油色鞋子 >>和许多社区一样,父母罪行的恶果也祸及子女。镇上没有一个体面的男人会考虑娶她为妻。她认识并嫁给了我外公——一个刚从海军退役的好脾气的年轻人。婚后她便致力于构建一个完美家庭,至少外表上如此。她相信这样会保护女儿们免受社会的伤害,不像她过去那样遭人冷眼。 >>也就是说,我母亲对堆积在她身上的体面做出了任性的回应。外婆想把自己从未有过的礼物送给女儿,这个礼物就是一个好的家庭出身。但法耶不想要这个。 塔拉的外婆因原生家庭的不幸而致力于给自己的下一代一个好的家庭出身,然而塔拉的的母亲却没有接受这份礼物。 >> 住在镇中心的体面房子里,周围紧挨着另外四幢房子,彼此之间近在咫尺,谁都可以透过窗户往里看,窃窃私语着对她评头论足。法耶感觉像是被困在牢笼之中。 >> 平生第一次,她看不见下面城镇里人们的面孔,也听不见他们的聒噪。这些都变得遥远。高山令其渺小,山风让其缄默。 对塔拉的母亲来说,远离熟悉的社群、嫁给一个山里的男人也许是一个大胆但向往已久的决定 >>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果爸爸果真患有躁郁症——或者患有能解释其行为的十几种失调症之一——那么其中一个共同的症状便是偏执狂,偏执会阻碍这种疾病的诊断和治疗。真相谁也无从得知。 父亲的疯狂从何而来又如何肆意生长?塔拉企图理解,尽管牵扯了太多伤痛 >> 这些年来,我多次进出她的厨房,但她从未告诉过我,眼睁睁看着女儿把自己隔绝起来,封闭在幻觉和偏执筑起的高墙里,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塔拉的母亲是接受过教育、在社群中长大的人,却纵容父亲封闭孩子们的认知与选择,这是一种自私吗? >> 偏执狂和原教旨主义如何瓜分了我的人生,它们如何把我在乎的人从我身边带走,只留下学位和证书——一种体面的虚空。 看完全文再读这段,感到唏嘘。在外人看来简直魔怔的家人对作者来说依旧珍贵而渴望,尽管他们让她伤痕累累、让她饱受无知与偏执的撕扯。 ◆ 阿帕奇女人 >> 奶奶从未告诉我们那些女人的结局。 史书上,鲜有关于女人的具体记载,她们被动接受男人闯下的一切 >> 我的脑海闪现“屠宰”一词,因为这个词就是为此,为一方毫无抵抗的战斗而设。 人类之间的斗争总是变位一方对另一方的屠杀 ◆ 诚实的污垢 >> 我们其余人跳吉格舞,而他跳的是华尔兹;他对我们生活中喧闹的音乐充耳不闻,我们也听不见他宁静的复调。 >但在杂乱的中心,泰勒拥有积攒了五年、按年份分类的铅笔屑。 >> 泰勒很喜欢待在那里。他喜欢外祖父母相互说话的方式,平静,有条理,温柔。他们家有种气氛,让我无须别人提醒就本能地感到,不该大喊大叫,不该打人,也不该在厨房里全速冲刺。 >> 泰勒步入了一片虚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知道。他无法解释这个信念从何而来,也无法解释它是如何发出明亮的光来穿透那黑暗的不确定。 >水龙头附近摆着十几块粉色和白色香皂,玫瑰和天鹅形状,放在象牙色的贝壳皂盒里。我拿起一块天鹅形状的,放在手指间细细感受它的柔软。真美呀,我真想把它带走。我想象把它放在我们家地下室的卫生间里,它那精致的翅膀贴在粗糙的水泥上;我想象它躺在水槽上的泥坑里,周围是一块块发黄打卷的墙纸。我又把它放回了贝壳皂盒里。 很细致的描写,通过想象肥皂在自己家的不和谐,体现外婆家与自己家在生活水平上的割裂 ◆ 大小盾牌 >> 爸爸活在对时间的恐惧中。他感觉时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生活压力?还是躁郁本身? ◆ 小妓女 >这个不端庄。 端庄这个概念又从何处而来呢,何时成了对女性的限制乃至羞辱 >> 喜欢保持一致的感觉。学跳舞就像在学习有所归属。我能记住动作,做这些动作时,我能进入她们的大脑,与她们一同呼吸,一齐伸出双臂。有时我瞥一眼镜子,看见我们聚成团快速旋转的身体,无法立刻在人群中认出自己。身穿灰色T恤的我虽然像天鹅群中的一只家鹅,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一个群体,共同行动。 >别的女孩在开心地聊天;我套上运动衫,使劲把布料往下拉了几英寸。我们在舞台上排好队时,我还在往下拽衣服。 父亲让她无法融入群体,无法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 >我没有把手臂举过头顶,而是举到与肩膀齐平。其他女孩蹲下来拍打舞台时,我歪着身子;我们该侧手翻的时候,我摇摇摆摆,拒绝让运动衫在重力作用下褪到腿部以上。 音乐结束。离开舞台时,女孩们都对我怒目而视——我毁了整个节目——但我几乎没去看她们。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对我而言是真实的,那就是爸爸。我朝观众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站在后面,舞台灯光反射在他的方框眼镜上。他表情僵硬而冷漠,但我能看出其中的愤怒。 因为父亲的规训而不敢舒展手脚 从思想到身体都被监视控制 ◆ 直觉 >> 他微微抬起前蹄离地几英寸,像是打算扬起前腿直立起来,但想想还是算了,于是又低下头,放下了蹄子。不一会儿,他就接受了我们要骑他的要求,接受了自己被骑的命运。他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在其中,他是别人的所属物。他从没有过野性,所以听不到来自另一个世界大山的狂野召唤——在那里,他既不能被拥有,也不能被人骑。 被生活一点一点驯服,成了从属物与工具,是马,是人,是我们 ◆ 沉默的教堂 >> 泰勒起身要走。“外面有一个世界,塔拉,”他说,“一旦爸爸不再在你耳边灌输他的观点,世界就会看起来大不一样。” 外面,外面是哪里?不知道,但不要紧,远离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地方,世界会为你展开 ◆ 我的双脚已离开土地 >> 奇怪的公式和方程让人安心。我被勾股定理及其通用性深深吸引——它始终能预测任意一个直角三角形三边的关系。我对物理的认知全部来自废料场,那里的物质世界似乎极不稳定、反复无常。但有一个原理可以定义和捕捉生命的维度。也许现实并非完全变化无常。也许它能被解释和预测。也许它能用常理理解。 >> 我从勾股定理转向学习正弦、余弦和正切时,痛苦开始了。我无法理解如此抽象的概念。我能感知其中的逻辑,能感觉到它们赋予秩序和对称的力量,但我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它们严守秘密,成为一扇大门。我相信这扇门外是一个规则而理性的世界,但是我无法通过那扇门。 笔者对数学的好感很低,但也曾窥见其美感——秩序、解构、稳定 ◆ 不再是孩子 >> 我的背上全是黏糊糊的汗,我拍打着T恤扇风,然后卷起袖子,露出一英寸肩膀。几分钟后,爸爸看到我,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下我的袖子。“这儿不是妓院。”他说。我看着他走开,机械地又把袖子卷了上去,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一小时后他回来,看见我后困惑地停下脚步。他告诉过我该做什么,我却没有听。他不安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我跟前,抓住两个袖子猛地往下拉。没等他走出十步远,我又挽了上去。我想服从。我本意如此。但那个下午太过炎热,我渴望轻风吹拂手臂。仅仅几英寸而已。我全身上下从太阳穴到脚趾全是污垢。晚上我得花半个小时才能将鼻孔和耳朵里的黑色污垢挖出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欲望或诱惑的对象。我觉得自己像一辆人力叉车。一英寸皮肤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向来服从规训的塔拉在无意思下听从身体的指令:让更多皮肤接受凉意,然而这一英寸的皮肤也不被容许 ◆ 父辈的吟诵 >> 有的人反对平等的大潮;有的人必须从某些人那里夺取自由。 >> 我已觉察出我们是如何被别人给予我们的传统所塑造,而这个传统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一种话语发声,这种话语的唯一目的是丧失人性和残酷地对待他人——因为培养这种话语更容易,因为保有权力总是让人感觉在前进。 转:教育意味着获得不同的视角,理解不同的人、经历和历史。接受教育,但不要让你的教育僵化成傲慢。教育应该是思想的拓展、同理心的深化、视野的开阔,它不应该使你的偏见变得更顽固。如果人们受过教育,他们应该变得不那么确定,而不是更确定。他们应该多听少说,对差异满怀激情,热爱那些不同于他们的想法。 >> 但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曾一千次被叫黑鬼,以前我笑过,现在我笑不出来了。这个词没有变,肖恩说出它的方式也没有变,只是我的耳朵变了。它们听到的不再是其中的玩笑。它们听见的是一个信号,一种穿越时间的召唤,得到的回应是一种越来越坚定的信念:我再也不允许自己在一场我并不理解的冲突中首当其冲。 脏话与性符号总会被用作为感叹词,然而审视其含义后,相信大多人都不会选择再把他们挂在嘴边 ◆ 我们的低语,我们的尖叫 >>他的快乐正源于对我的羞辱。羞辱我并非事出偶然或副作用。那是他的目的。 从羞辱他人中获得快乐——心理问题的一种 >> 两则日记都会保留下来,将我的记忆和他的记忆并置一处。我没有为了保持前后一致而进行修改,没有将某一页撕下来,这是一种大胆的做法。承认不确定性,就是被迫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但也意味着你相信你自己。这是一个弱点,但这个弱点中透出一股力量:坚信活在自己的思想中,而不是别人的思想中。我常常在想,那天晚上我写下的最有力的话,是否并非源自愤怒,而是出于怀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我从未允许自己拥有这样的特权:不确定,但拒绝让位于那些声称确定的人。我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讲述中。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专制而绝对。之前我从未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可以与他们的一样有力。 非常细致而有力的一段关于觉醒的描写。是的,我们中的大多数在大部分时候都活在别人的思想与话语中,做着附和与复述的工作,乐此不疲。 ◆ 我来自爱达荷州 >>他说,我应该去大学心理咨询中心进行咨询,以便将来有一天我能与一个正直的男子踏入永恒的婚姻殿堂。 他说话时,我像砖头一样坐着,一言不发。 他问起我的家人。我没有回答。我已经背叛了他们,没有像我本该做的那样去爱他们,至少我还可以保持沉默。 “婚姻是上帝的旨意。”主教说着站起身来。会面结束了。他让我下个星期天再来。我答应了,但我知道我不会再来。 看来社会对女性的婚姻围剿不止是家庭与学习工作环境呢 >>但肖恩对我施加的力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定义了我,没有什么力量比这更强大的了。 当面临自身无法承担的力量时,便会以为那是极限、是世界的尽头 >> 他问能为我做些什么,我说不知道。我想要的没人能给,因为我想要重塑自我。 >> 当你是一个地方的一部分,在它的土壤上成长的时候,没有必要说出你来自那里。我从未说过“我来自爱达荷州”,直到我离开了那里。 离开后,才会说“我来自...” ◆ 卖花女 >> 意识到个人对过去的了解是有限的,并将永远局限于别人所告诉他们的。我知道误解被纠正是什么感觉——改变重大的误解便是改变了世界。 >> 从那些精致美丽的人和事物中逃离出来是一种解脱——我允许自己不可爱,但不是给人当绿叶。 >> 是因为在这里,我人生中的每一个暴力和堕落时刻更为凸显。 >> 衣服不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令人作呕,仅凭衣服无法掩盖。 内心的自卑在拉开她与周围 >> “决定你是谁的最强大因素来自你的内心。”他说,“斯坦伯格教授说这是《卖花女》。想想那个故事吧,塔拉。”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她只是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伦敦人。直到她相信自己。那时,她穿什么衣服已经无关紧要了。” 决定我是谁?不是名字,不是学号,是不被他人的定义的那个自己 ◆ 第三部分 >“你听上去像个女权主义者”标志着争论的结束。它也表明你输了。 “你在打拳”就结束一切对话的可能了 >> 穆勒思考的主题是女性的本质。他声称,许多个世纪以来,女性一直被哄骗、劝诱、推搡和挤压在一系列扭曲的概念中,以至于现在不可能再去界定女性的天赋和抱负。 婚姻、爱情被美化、神化的背后是一种哄骗:婚姻围剿与忠贞审判,驱赶着女性成为男性永久的附属品;为什么爱情故事、迪士尼故事的受众往往都是女性?或默认是女性?就是这个道理吧 ◆ 悲剧之后的闹剧 >> 音乐学院。它坐落在罗马的中心地带,装饰富丽堂皇,有宏伟的楼梯和敞亮的大厅。我试着想象在这样一个地方学习会是怎样的感觉:每天清晨踏过大理石地板,日复一日,将学习与美相联系。但我想象不出来。我只能将我置身的这所学校想象成一座博物馆,目之所见皆是别人生活的遗迹。 建筑的宏伟与美感只有走近了才能切身体会 >> 我不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这种转变,为什么突然间我可以与过去伟大的思想家们交流,而不再单纯对他们肃然起敬。 我们的教育总是教我们在认识一个人之前先认识他的头衔,比如“唐宋八大家”、“婉约派第一人”。如此,两个灵魂之间的对话降级为仰视与背诵(应试的无奈)。直到毕业后,笔者才通过一些杂书真正领略这些思想家的魅力,也不再在意他们的头衔。 >>这座城市中,陈年的白色大理石和黑色沥青在红绿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我看到一种东西,指引我可以欣赏过去,却不再沉默不语。 “欣赏过去,不再沉默不语”打开自己需要力量与智慧 >> 面对现实是痛苦的,她写道,意识到有丑恶的东西存在,而我对此视而不见。 >> 过去是一个幽灵,虚无缥缈,没什么影响力。只有未来才有分量。 ◆ 大房子里吵架的女人 >葬礼结束后,我们回到家,爸爸为午饭没做好而生气。母亲急忙端上她临走时慢炖的炖菜。但吃完饭后,爸爸似乎又因为盘子闹脾气,母亲赶紧去把它们洗好。接着爸爸又生孙子孙女的气,嫌他们玩耍时声音太吵,母亲又冲过去哄他们安静下来。 好窒息 ◆ 事物的本质 >> 从那一刻起,谈话变成一场审问。 我想与你平等交流,但你轻易把我“踩在脚下” >> 让这张脸,让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不是衣服,而是她眼睛后面的东西,是她咬在齿间的东西——是希望、信仰或信念——让人生不再一成不变 ◆ 两双挥舞的手臂 >> 我和父亲看着神殿。他看见的是上帝;我看见的是花岗岩。我们面面相觑。他看到一个被诅咒的女人;我看到一个精神错乱的老人。 联想到,同一片小树林,笔者看到欣欣向荣、宁静美好,奶奶看到一片荒芜、孤魂野鬼,母亲看到地广人稀、实在可惜,表哥表示“什么也没有啊”。 >> 我所有的奋斗,我多年来的学习,一直为了让自己得到这样一种特权:见证和体验超越父亲所给予我的更多的真理,并用这些真理构建我自己的思想。我开始相信,评价多种思想、多种历史和多种观点的能力是自我创造力的核心。 质疑与推翻自己曾被规训的、深信不疑的观点,去听、去读、去表达 >> 父亲想从我身上驱逐的不是恶魔,而是我自己。 “你想太多了”“够了,不要说了”当家庭不容许自我的表达,就该走出家门了 ◆ 教育 >> 但辩护并不能战胜负罪感。再多的针对他人的怒火也无法减轻这种负罪感,因为负罪感从来都与他们无关。负罪感源于一个人对自身不幸的恐惧,与他人无关。 >> 但我和父亲之间的隔阂不仅来自时间和距离。它源于自我的改变。我已不是当初那个被父亲养大的孩子,但他依然是那个养育了她的父亲。 自我再教育拉开了孩子与老一辈的距离,笔者曾听父亲说“你书读得越多,离我们越远” 但我们不想活在老一辈的狭隘里 ◆ 注释说明 >> 我们都比故事分配给我们的角色更复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写下这本回忆录更能揭示这个真相——试图在纸上了解我所爱的家人,靠几句话来捕捉他们的全部意义,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笔者后记: 囫囵吞枣般读完本书,震惊不已。如果说其他不幸的原生家庭对孩子来说是不合格的港湾,那塔拉的家庭就是由极端父权、偏执狂、扭曲的宗教构成的魔窟——任何人走进都会被卷入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塔拉在这个“魔窟”长大,尽管饱受折磨但没有想过逃离,直到哥哥泰勒为她带来出走的可能。她在学业方面的成功堪称奇迹,然而长期与外界的割裂让她时刻质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成为“出走的娜拉”。原生家庭也在不断地拉她下坠,家人的自私与冷漠另读者咋舌。结局我们已知晓,然而真正挽救她的,不是学位与社交圈,而是她的见识与思维能力——她在了解世界的过程中看到了家人的局限乃至完全错误,她不愿为了家人放弃真相与真理。 “我原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太阳”。觉醒的头脑不会想要再被蒙蔽,对塔拉如是,对我们,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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